此刻兩人已經攀爬上了山峰，遙遙的便看見那鑲金嵌玉的空中花園，順著那視線，還能看見花園附近或高或低的亭臺樓閣，看著那模樣，竟是學著飄渺大陸之中那些個王孫貴族的宅院建起來的，不像蘇是國之中大多數民間樓閣那般，用海島之上特有的貝殼嵌入做裝飾。

“這事雖然早已被我下令禁止，但仍有些小宮女在暗地裏議論，被你知道了也並不奇怪。”聽了平昭的話，蘇如瀧有些意外，但轉瞬便釋然了，莫說是旁人，便是蘇如瀧自己，也說了平昭與之前被指派去了王陵的昭太妃長得十分的神似，只是他從未提及過那位的名姓罷了。

只可惜那位昭太妃早已葬身火海了。

“不錯，雖然與她只有數面之緣，但是卻將她記在了心頭，因為父王對昭太妃的寵愛，是我拍須遛馬的努力也得不到的，因此我變得頹廢，哪怕我母妃再怎麽出言勸誡都沒有用。”

蘇如瀧帶著平昭往那亭臺樓閣之中走去。

“……”可惜你卻對那位害你一生的昭太妃用情至深，平昭若有所思的想到，卻並沒有說些什麽，只隨著蘇如瀧走進那座看著高高的亭臺樓閣，一住便是數月，其間兩人或撫琴長歌，或騎馬游蕩在山林之間，如果不是冷宮之中的廢後投井自盡一事傳到上林苑，平昭都要覺得，她能夠這樣過一輩子。

但是並不可能。

“廢元後之前，她還在為我修建上林苑一事抗議，還在為蘇爵爭取最後一點良機，沒想到這才多久，便投井自殺了。”蘇如瀧感慨了半晌，忽然決定從上林苑回到王宮，“如今她死了，那朝中的那群老不死估摸著也坐不住了。”

蘇如瀧說完這句話，仿佛預料到什麽了一般，閉目沈思，久久不再說話，而乍一聽到元後投井的消息，雖然在意料之中，但手中的茶杯卻在不知不覺間磕在酸枝木做的茶幾上，頓時水花四濺。

“昭儀娘娘。”

正在給平昭調香的小青猛然聽見茶杯濺裂的聲音，禁不住高呼了一聲。

“無事。”平昭搖了搖頭，撫了撫自個兒身上濺到的水花的地方，任由小青放下手中的調香匙過來收拾地面，她將目光放向遙遠的窗外，雖然沒什麽雲海，但也能夠看到遠山如黛，海鷗飛過，這樣的日子著實如神仙一般，平昭實在是不想回到那猶如囚籠一般的王宮。

然而此刻的王宮，卻比蘇如瀧帶著平昭出宮之時要來得太平多了，因了元後之死，一直獨居於西苑的雲太妃下令重查此事，同時將她唯一的孫兒蘇如瀧唯一的兒子蘇爵接入西苑，另外盛寵三朝的太監張春弦纏綿病榻，因此這本就空蕩蕩的王宮愈發的沒什麽人管了，只有本是賜了爵號但因朝中事務繁忙的王爺蘇如雋還會時常在宮中走動，但他也不管宮中事物，除卻四處搜查的士兵們惹人心煩，宮女太監們活的倒也自在。

西苑在王宮的西面，蘇如雋坐在車攆上，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他想起小時候也曾在西苑附近的冷宮住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真的是……閉上羽睫，蘇如雋只覺得自己全身具是寒冷，沒有飯吃是小，時常還要被人欺淩毆打，他是不足月的早產兒，本來就身體羸弱，在這吃不飽穿不暖的情況下，離死神愈發的近了，若不是雲太妃妃時常暗中接濟，他何德何能能夠活到遇見平昭的那一刻……

雲太妃也是個厲害的女人，若非是年少時分的偶然堪破，只怕直到如今蘇如雋還在對雲太妃感激涕零，甘心做蘇如瀧的一條狗。

“王爺，地方到了。”

隨行的小蘭用大小合適的聲音在蘇如雋耳邊說道，他緩緩的睜開眼，下過雨的天空幹凈的像孩子的眼，他踩著雕花的腳凳下車，青色的衣衫婀娜的舞著，在他落地的那一剎那不說話。

“如雋拜見雲太妃娘娘。”

正在幾個小宮女在墻角竊竊私語之際，一頂車攆停在西苑門口，蘇如雋從車攆之上下來，一身青色的衣衫仿佛沾染了日間的雨水，叫人看得不甚真切，他眉眼端莊的無視角落裏的小宮女眉目含情，徑直往雲太妃小憩的地方而去。

一腳踏過地上的落葉，早已貴為太妃的雲太妃身著一件素衣，幾個太監宮女立在飛檐之下，雲太妃正坐在滿是落葉的院子裏品茶。

一個風韻猶存的女子。

“如雋拜見雲太妃娘娘。”西苑的人聲紛雜在蘇如雋進去的那一剎那變成了永寂，甚至有點清冷，蘇如雋在與雲太妃隔了約莫一丈的距離之時停下來，時間似乎是沖淡了雲太妃與蘇如雋那死去的母親的主仆情誼，雲太妃只是用那雙冷漠的眼打量他，當年她把蘇如雋的母親送上老國王的床的時候，怕也是這種眼神吧。

因為肚子裏懷了大王，狠心的把自己最親的人塞給了自己最愛的人，就為了留住那人的寵愛，在發現這樣並沒有什麽用而蘇如雋的母親又懷了蘇如雋的時候，又冷漠的將她推向死地，是眼前這個女人叫蘇如雋尚不足月便來到這世界，正當是蘇如雋對母親最依賴對這世界最茫然的時候，卻從來沒有得到過母親的愛撫與照顧，只怕那時，眼前這個貌似慈祥的女人不止一次的想要殺死他吧？

若非是機緣巧合之下，他僥幸被年幼驕縱切跋扈的平昭收入如鸞宮中，只怕他還長不到這麽大吧？

“你來了，元後雖然是被廢之後又被打入了冷宮，可也不是出不來了，她膝下還有一子被我叫到跟前撫養，因為我覺得事有蹊蹺，便叫你也過去看看，你也知道這後宮之中自先王死後便人手短缺，如今張春弦臥病在床，更是找不著什麽人了，你最近若是不忙的話，元後之死也幫忙調查一二吧。”雲太妃這話說的意味深長且不容蘇如雋置疑，她將茶杯輕輕放下，神態寂然，似乎是在為元後的死感到哀傷。

“這便是雲太妃多慮了，元後是我的大嫂，她突然去世，如雋也傷心的很。”蘇如雋面含悲切的說道。與那女人幾番太極打下來，蘇如雋也有些疲憊，這冷宮之中的人死了，卑賤不過是一卷草席裹出宮去扔在那亂葬崗上便了事，只是這被廢的元後被打入冷宮的時間不過才月餘，送飯的宮女每日還按著時辰送去吃食，但那宮女今日發現廢後的時候，她已經漂浮在井中了。

不知何時死去，素色的衣衫在水裏蒼白的飄零，向一朵素白的花兒一般。

被打撈起來的元後停在一間小屋裏，泡得水腫的臉上一雙眼瞪著，仿佛在譴責蘇如雋來晚了一般，可能也是在譴責別人吧？

蘇如雋隨著宮人的牽引來到冷宮，廢後畢竟曾是一國王後，如今廢後突然一死，冷宮很快便被士兵包圍得團團轉，蘇如雋望著這衰草連天的小院子，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探手合上了他身前的廢舊的花梨木長桌上躺著的廢後的那一雙沒有生氣的眼。

元後如今已經成了廢後，斷然不可能以國禮相葬，只是蘇如瀧走之前將監國之任給了他，他如今監國之任在身，才來看上一眼。

“壞女人，壞女人……”

蘇如雋隱隱聽到有人在絮絮叨叨著，他轉身去看的時候，士兵已經拿著長矛將人架走了，那是個穿的有些臟的女人，從冷宮中的管事宮女口中可以知道，那是一個瘋女人，本來都安安靜靜的，自從不久前這個女子入了一次廢後住的院子之後便一直吵吵嚷嚷的，逢人便叫壞女人。

“將那個瘋女人殺了。”蘇如雋冷冷的吩咐下去，衛兵沒有質疑這暴戾的監國的意思，只是長矛起，刺穿了她的身體，鮮血灑在青草上，和著積水暈染出了美麗的粉紅。

“你過來給我講講那瘋女人的事。”那瘋女人才倒地，血泊成一片，蘇如雋卻忽然笑了，那一瞬間千樹萬樹梨花開，他朝著那冷宮之中管事的宮女招了招手，示意管事宮女往他面前而去，聲音輕柔，叫人神情恍惚。

“是。”

彼時那宮女正戰戰兢兢，尚不敢擡頭看那片刻之間便能指使著士兵殺人的監國王爺，只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將她所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這瘋女人本是前朝的老宮女，曾經服侍過如今的雲太妃娘娘，後來因為宮中一個差點滑胎的主子之事被棄用，本該指派去永巷做粗活，卻被那差點滑胎的主子保住了只叫她留著冷宮頤養天年，可惜的是這宮女沒福，在那主子因動了胎氣生子難產之後沒多久便瘋了，這些年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成想有一日誤闖進了廢後所住的院子，出來之後便開始四處吵吵嚷嚷，逢人便指著叫“壞女人”了。

“好了，我知道了。”#####昨天晚上發錯章節了，審核沒通過- -已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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